20.11书之所谓“大道”也者,端道也。所谓貌“施”也者2,邪道也。所谓“径”大也者,佳丽也。佳丽也者,邪道之分也。“朝甚除”也者3,狱讼繁也。狱讼繁,则田荒;田荒,则府仓虚;府仓虚,则国贫;国贫而民俗淫侈;民俗淫侈,则衣食之业绝;衣食之业绝,则民不得无饰巧诈;饰巧诈,则知采文;知采文之谓“服文采”。狱讼繁,仓廪虚,而有以淫侈为俗4,则国之伤也若以利剑刺之。故曰:“带利剑。”诸夫饰智故以至于伤国者5,其私家必富;私家必富,故曰:“资货有余。”国有若是者,则愚民不得无术而效之;效之,则小盗生。由是观之,大奸作,则小盗随;大奸唱,则小盗和。竽也者,五声之长者也,故竽先则钟瑟皆随,竽唱则诸乐皆和。今大奸作,则俗之民唱;俗之民唱,则小盗必和。故“服文采,带利剑,厌饮食,而货资有余者,是之谓盗竽矣”6。
本节解释《老子》第五十三章中的内容。2施(yí):通“迆”(yǐ),邪,斜。3除:通“涂”,污泥,引申指肮脏。4有通:“又”。5故:巧,伪诈。6竽:比喻倡导者。
《老子》书上所说的“大路”,是指正道。所说的外形“歪斜”,是指邪道。所说的“小路”被看重,是因为小路美好华丽。而美好华丽,便是邪道的一部分。《老子》所说的“官衙很脏”,是指诉讼案件繁多。诉讼案件繁多,那么农田就会荒芜;农田荒芜了,那么金库粮仓就会空虚;金库粮仓空虚了,那么国家就贫困了;国家贫困而民间的风俗却仍然过分奢侈;民间的风俗过分奢侈,那么衣服和食品的产业就会断绝;衣服和食品的产业断绝了,那么人们就不能不乔装打扮巧妙地来诈骗钱财;乔装打扮巧妙地来诈骗钱财,那么就会致力于漂亮的打扮;致力于漂亮的打扮就是“穿华丽的衣服”。诉讼案件繁多,仓库空虚,却又以过分的奢侈作为风俗,那么国家受到的伤害就好像是用锋利的宝剑刺它一样。所以《老子》说:“佩带锋利的宝剑。”凡是那种用智慧巧诈来装扮自己以至于使国家受到伤害的人,他自己家里一定很富裕;私人的家里一定很富裕,所以《老子》说:“资金财物有积余。”国家中有了像这样的人,那么愚蠢的老百姓也就不能不想办法来仿效他们;老百姓仿效他们,那么小贼就会产生。从这种情况来看,大奸产生了,那么小贼也就跟着出现了;大奸倡导起来,那么小贼就会附和。竽,是吹奏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这五种乐调中最主要的乐器;所以竽先演奏了,那么钟鼓琴瑟等都跟着它响起来了;竽先吹响了,那么各种乐器也就会与它应和。现在大奸产生了,那么庸俗的人就跟着倡导起来了;庸俗的人倡导起来,那么小贼一定会附和。所以《老子》说:“穿着华丽的衣服,佩带着锋利的宝剑,饮食充足,而财物资金有余的,这种人叫做盗贼中的竽。”
20.12人无愚智,莫不有趋舍;恬淡平安,莫不知祸福之所由来。得于好恶、怵于淫物2,而后变乱。所以然者,引于外物、乱于玩好也。恬淡有趋舍之义,平安知祸福之计。而今也玩好变之,外物引之,引之而往,故曰“拔”。至圣人不然,一建其趋舍,虽见所好之物不能引,不能引之谓“不拔”;一于其情,虽有可欲之类神不为动,神不为动之谓“不脱”。为人子孙者,体此道以守宗庙不灭之谓“祭祀不绝”3。身以积精为德,家以资财为德,乡国天下皆以民为德。今治身而外物不能乱其精神,故曰:“修之身4,其德乃真。”真者,慎之固也。治家,无用之物不能动其计,则资有余,故曰:“修之家,其德有余。”治乡者行此节,则家之有余者益众,故曰:“修之乡,其德乃长。”治邦者行此节,则乡之有德者益众,故曰:“修之邦,其德乃丰。”莅天下者行此节,则民之生莫不受其泽,故曰:“修之天下,其德乃普。”修身者,以此别君子小人;治乡、治邦、莅天下者,各以此科适观息耗5;则万不失一。故曰:“以身观身,以家观家,以乡观乡,以邦观邦,以天下观天下。吾奚以知天下之然也?以此。”
这一节解释《老子》第五十四章中的内容。2怵:通“”(chù),引诱。淫:过度。3体:行。4修:行。之:它,指“不拔”、“不脱”的道德原则。修之身:即“修之于身”,把它贯彻施行到身上。5此科:这些条目,指“长”、“丰”、“普”。适(dì):通“谛”(dì),审察。息耗:善恶。
人不论是愚蠢的还是聪明的,无不有一定的取舍;在淡泊寡欲平静安定的时候,没有不知道祸福是从什么地方来的。但被爱好和厌恶的欲望所俘虏、被奢侈的消费品所引诱以后,人的思想就昏乱了。之所以会这样,是因为被外界的事物所引诱、被珍贵的玩物所迷惑了啊。淡泊寡欲的时候有取舍的标准,平静安定的时候知道对祸福的考虑。而现在珍贵的玩物来惑乱他,外界的事物来引诱他,引诱他他就跟着去了,所以《老子》称之为“拔掉”。至于圣人就不是这样,他始终如一地确立自己的取舍标准,即使看见他所喜爱的东西也不会被引诱过去,不能把他引诱过去就叫做“拔不掉”;他使自己的情操专一不二,即使有可以引起欲望的那类东西,他的心神也不因此而动摇,心神不因此而动摇就叫做“不脱落”。做人家子孙的,奉行这个“拔不掉”、“不脱落”的道德原则来守护宗庙而不被灭掉就叫做“祭祀不断”。保养身体以积聚精神为德行,经营家庭以积蓄财产为德行,治理乡里、国家、天下都以造福人民为德行。现在修身养心而外界的事物不能惑乱他的精神,所以《老子》说:“用它来修身养心,他的德行就纯真了。”所谓纯真,是指真诚谨慎的思想意识很坚定。经营家庭,没有用的东西不能动摇他的盘算,那么财产就会有积余了,所以《老子》说:“用它来经营家庭,他的德行就有积余了。”治理乡里的人奉行这个“拔不掉”、“不脱落”的道德原则,那么有积余的家庭就更加多了,所以《老子》说:“用它来治理乡里,他的德行就增长了。”治理国家的人奉行这个道德原则,那么乡里有德行的人就更加多了,所以《老子》说:“用它来治理国家,他的德行就丰赡了。”统治天下的人奉行这个道德原则,那么人民的生活无不享受到他的恩泽,所以《老子》说:“用它来治理天下,他的德行就普遍了。”对于修身养心的人,用纯真这一道德标准来识别他们是德行高尚的君子呢,还是没有德行的小人;对于治理乡里、治理国家、治理天下的人,分别用这些相当的条目来仔细审察他们的好坏得失;这样就万无一失了。所以《老子》说:“凭借德行纯真的身心来观察其他人的身心,凭借财产有积余的家庭来观察其他的家庭,凭借德行增长的乡里来观察其他的乡里,凭借德行丰赡的国家来观察其他的国家,凭借德行普遍的天下来观察其他天子统治的天下。我凭什么来了解天下的情况呢?就凭这些。”
喻老第二十一
(第二十一篇譬说《老子》)